《圣传》的情感分析

舞鹤

没看过CLAMP作品的女性漫迷恐怕为零，但没看过的男性漫迷却有相当的数量。前一次在网上论坛中，还有人问我《圣传》是讲什么的。在CLAMP的作品风靡的今天，听到这样的话我实在是很悲哀。
CLAMP的作品特色相信大家都很熟知，但是对于男性漫友而言，对于年纪较小的人而言恐怕是觉得看不懂。看不懂是一件好事，因为情节大致都不会有问题，不懂的只是作者的意图，也就是作者创作的理由（这样说，凡是意识到不懂的人已经是进入创作的目的阶段了）。
作为日本常青树的CLAMP由于全部是女性，其心理表现显然是从女性的第一角度出发，正如少年漫画一般是从男性角度描绘一样。但不同的是，少年漫画的作者心态比较直接而少女漫画则很微妙也很复杂。
这正应了一句话：“女人的心，天上的云”，捉摸不定。
现在我要表达的是，希望我的分析会帮助大家对CLAMP作品的理解。
《圣传》是以印度八部众的众神为基础的，完全独立超然的构思表现了作者对人生的新的视角。虽然它与一般少女漫画构思不同，却难逃女性心态的基本特点。
一是作品感情发展的刻画。作者在构思之初已经确定《圣传》将是一个悲剧，因此在前面浓墨渲染阿修罗与夜叉王之间的感情，并相机谱出了另一幕惨剧：阿修罗王和帝释天。之所会这样设定，显然是作者感觉的直接体现。她们认为的幸福是温和而体贴的相处方式，这是女性典型的对于感情培养所中意的普遍形式。不象在《城市猎人》中寒羽良只在关键或是必要时给予阿香些许的体贴与温柔，搞得阿香受宠若惊般的。而真实生活中的女性则希望在自己如阿修罗般失去亲人族人时能有夜叉王陪伴珍惜左右，同时能因此振作。做到像阿香那样的女性或者直接说作为在《城市猎人》中那些厉害的女性，恐怕站在女性立场来看只能是极少数罢了。
《圣传》中不断的追杀场面，不断的死亡表明，CLAMP的创作理念很现实化，或者可称之为一种中性化思维，在女性的角度看待现实，从相对论的角度，认为：
绝对的幸福是不存在的，绝对的正义或者邪恶也是不可能有的。
正如《圣斗士星矢》中处女宫的沙加说的那样；“这个宇宙的真理就是无常，我不相信有绝对的正义或是邪恶存在。”换言之，只要有无奈，有可以理解的理由，就不存在正义与邪恶的截然区分。
读者会问这样一句话：“难道就没有其它的解决方法吗？”
如果每件事都能按最好的办法去做，也许就不会存在所谓遗憾的悲剧。在CLAMP的心中，知道可以做出另外的选择，可是如果真是按那样的方式走的话，反而失去了真正面对命运时的反应。阿修罗王该不该牺牲帝释天？九曜是不是该如她自己所应该做的那样，对命运保持中立，保持沉默？可是他们没能做到。因此他们都只是命运中的一颗棋子，无论怎么做，都会造就命运的发生。相反，善良的阿修罗和不知命运真谛的夜叉王，反而以彼此相惜的一颗心挽救命运于千钧一发间。
所以一切都只是自己在担着不必担的忧，做着不必做的牺牲。因为什么是最好的方法，不等到结果出来时，谁又会知道呢？看了结果再去思考是否有解决的良策，只是为自己的未来积累经验而已，对于事情的当事人毫无帮助。
也许根本没有最好，所以也没有绝对。
作者想要表达的重心并不是结果。结果总是只有三种：好，一般，不好。人与人之间不同的信念、选择及对感情的执着，这才是她们想说明的女性内心最深刻的感受。技艺也罢，罗刹也罢，短短的相处，却让阿修罗为他们的死痛苦，悲伤，其理由就在于人与人之间那瞬间的惺惺相惜，瞬间的“仿若故交”，故而会悲伤，会痛苦，也会因此坚强。男人们可以把酒论英雄，可以“一见如故，兄弟相称”，女人们也同样会有这样的感受。但她们并不只是“论英雄”，而更多了些悲天悯人，多愁善感，心思细腻。
二是执着的信念。人们常说女性是“痴姑”，有如《射雕英雄传》中苦恋杨康的穆念慈。或许这就是女性对人生的态度。她们对感情希望亘古不变，人们认为这是一种浪漫情怀——人生没有不变的希望。正如人们所说的“哪个猫儿不偷腥”，男性常常会被认为是“花心大箩卜”。但试着想一想，年青时固然拼劲十足，激情十足，上了年纪也是求稳定，求真诚，求永恒的。人只有在自己脆弱时才懂什么该珍惜不是太迟了么？夜叉王和阿修罗彼此的执着，是经历了太多失去太多惨痛，在自己脆弱之极的状况中形成，因此他们懂得珍惜，懂得维护。即使一个死去，另一个也会苦苦等候。这或许可称之为他们心中的一线希望吧。
现实中不存在如阿修罗和夜叉王一样除了对方什么都没有的人，因此他们往往在短暂的需索过后便会离去。或许《圣传》就是人生的极端，表现出人性最为脆弱也最为坚强的一面吧。
帝释天对阿修罗王的执着应该说是一种不变的爱吧！虽然男人与男人之间这种只占普通人群5%的感情应属另类，但就我看来，或许这正是人类超越了自我而选择的结果吧！相信许多女性朋友都有过这样的感受：自己的同性朋友可以亲近到互有默契，互相爱护，甚至为彼此做出不小的牺牲，而在对方离开时会有很强的失落感。正像《小李飞刀》中的李寻欢和阿飞一样，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为朋友慨然就义。自己哪一天交了男朋友之后会觉得和女朋友疏远了，而男朋友远达不到女朋友给予的那种体谅，那种信任。女性如此感觉的同时相信男性也有同感吧。既然如此，对于一直崇拜着阿修罗王的帝释天的感情，是不是能够理解呢？
有人说，看不出来是怎么搞的两个人就走到一起了？
我来告诉你那些CLAMP姐姐们精心的刻画——还记得帝释天当雷神时，曾因讨伐魔族有功而向阿修罗王邀战的事吧！阿修罗王为什么动用修罗刀？那是他知道帝释天的未来而给予他的殊荣。因此帝释天说：“你如此抬举我到使我有些自负起来。”这不是冷语讥讽、而是帝释天不清楚阿修罗王的真正用意而忐忑不安的心情。这场比赛中阿修罗王被砍了一剑，前襟裂了一块。细心的人会发现，阿修罗王并没受伤——这很有意思哦！以阿修罗王的本事怎会输给帝释天？而让了帝释天的阿修罗王中了一剑却意外地没有受伤，这分明是帝释天也未用尽全力！为什么如此相让？是彼此的欣赏，也是彼此认同的表现——欣赏叛变者的勇气，欣赏强者的心。这也是阿修罗王掉进命运轨道中的第一步。帝释天对阿修罗王中剑是否受伤的询问，并非挑衅，而是关切。所以阿修罗王一句“算了”将当时的事件划上了句号。
伏笔一个接一个。从一开始就愁容满面的阿修罗王，只在“非天梦魔”结尾时第一次露出了非常自然而且愉快的笑容。虽然这在圣传结尾交待了原因，但我们仍然应该想到，那或许是得到了希望的感情，得到了一个真正为了他而活着的男人而如释重负般的内心喜悦吧。这样去表现人物心理，这样细微的刻画，这样去体验感情，这样的执着，恐怕就是女性心理的极致之处。说这番话并非指男性没有此种心理，而是在现实中他们的心理状态与女性不同，或许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这种感觉。
三是坚持的信念。走自己选择的路是每个人都会的。男性们往往为了事业而选择放弃爱情。这就像干闼婆王一样，为了自己的选择亲手杀死了所爱的苏摩而后自杀。或许太惨烈了些，或许你会说“为什么她不灵活些，和苏摩一起走呢”？如果你认为这样改变了《圣传》的发展会使整个情节陷入混乱，所以CLAMP不肯这样做那你就错了。我想反问一句，为什么不灵活些，选择爱情放弃事业呢？不管你想怎样反对这两个问题的不同，终究你得承认那只是“五十步笑百步”，换汤不换药而已。人生中总有取舍，不是有句名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么。选择，坚持自己的信念，并没有什么错。怪责干闼婆王也好，叹息或是不理解也好，那只不过是生活的另一种反映。这正是《圣传》整体不合常理中所依据的大家认可的常理罢了！
如果说《圣传》的价值，恐怕就在于此了！
名著也好，戏剧也好，真也好，假也好，实也好，虚也好，夸张也好，写实也好，其实一切都只不过是生活的映像。唯一不同的，只是表现数轴中间的部分还是无穷远的端点而已。
数学求极限，漫画写极端，这正是CLAMP漫画中的尖锐之处。《东京巴比伦》中昂流的善良，星史郎的冷漠，《战记X》中神威对小鸟和封真的痴狂，牙晓的极度痛苦，一切的一切，都是CLAMP对人生极致的情感探析，最真最深也最纯的人类的感情。不那样去刻画，或许永远都只不过是平淡无奇，无人警醒吧。
它真实吗？我不知道。
我没有面对过死亡，也没有死亡出现在我面前。
或许……真实本来就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