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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和猎人 (一)[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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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7-1 21:01: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睁开眼睛,使劲地动了动,母亲“独眼”正用她那温柔的爪子梳理着我背上的毛。
  母亲“独眼”是一匹残忍中带着温柔的狼。她现在老得几乎走不动了。原先背上油亮的鬃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瘦得干干巴巴;高大的身躯几乎只落下了一副骨架,砌底丧失了应有的威严和自信。此刻,她含在我嘴里的乳头,也好像是骨头,没有肉,没有皮,也没有奶,没有水,没有肉感,没有皮毛的绵绵感和奶的粘感。
  母亲是一只十分厉害的狼,从我这一胎算起,她自己也不曾知道自己生了多少胎,每胎有几儿女,他们的父亲是谁。她只记得,每一年她都要换一个丈夫,然后寻找一块安全的宝地,刨上一个洞穴,静静地在里面“坐”上足有三个月的“月子”,然后带领全体儿女,向别的地方进发,过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失了多少儿女,及丈夫是怎么消失的,她来到这个广褒的沙漠上快要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对于一匹狼来说,已经是一个长得不能再长的岁月,也该死了,生老病死是生物的普通现象,她似乎把死看得很淡,对她对我这兄弟姐妹来说,却显得关心而热忱。
  哥哥“大仔”也醒了,用爪子刨了刨地上的士,一双涌眼凶恶地扫视一下我,我的心“格”的一下,他是老大,狼的本性就是凶残的,我很害怕他,只好将含在嘴里的乳头不情愿地吐出来,临时自然不免狠狠地吸了两下。当我眼睛要离开母亲的身体时,发现母亲的身体微微地抖了下,深知这是我刚才用力过度的原因。
  再看时,“大仔”的嘴巴已经占据了母亲的整个乳头,同时,母亲的爪子也离开我的身体,目标转向了哥哥“大仔”的背毛上。母亲从不溺爱我们这帮子女,她对待我们兄弟姐妹都一样。
  我叫“小仔”,是母亲这批宝贝中最小的一个,我共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大哥就是“大仔”,二哥就是“次仔”,大姐叫“大咪”,二姐叫“小咪”。这些名字是母亲所取。
  母亲的孩子都叫这名,她认为这名好记,她以前的儿女也叫这个名字。于是,我每天没有事儿的时候就拔起脚趾来推算叫“小仔”的哥哥到底有多少个,我也曾想过他们现在的处境,母亲告诉我,先前为小的,死得都很早,她希望我能活得时间长一点,这样,我便有更多的时间里想着自己,想着自己如何能活和长一点,好一点。
  “大仔”的嘴丝毫没有放开母亲乳头的意思。母亲的乳头对于儿女来说,是十分可亲的,虽然此时母亲的乳头几乎就没有那香甜的奶,可衔着它,却可以驱除一些耐人的寂寞和可怕的饥饿。
  我的爪子不甘地动了动,只好离开渴望的,可亲的母亲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把眼睛停在了干燥得象火一样洞口的沙上。
  今年的天气炙热得好像要烤着了沙子,每次母亲外出觅食回来,爪子的厚茧上总会烫得像熟透的烤肉一样。事实上,自从我出生后,这个地处西北中心的地方就从来没有下过雨,本来就是沙漠,再加上干旱,于是,这里成了沙暴跳“迪斯科”的场所了。有好几次的风暴都让整个洞穴口被沙子堵得一丝不透。每次都是母亲托着干枯的苍老无力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用她那对沾满腥血的锐牙的嘴巴,拱开刮来的土,而此刻,我那膘肥体壮的父亲却卧在洞穴内一个堆满粪便的角落里,三角眼闪着无所谓的神色。
  等到母亲把沙拱完了,我们抬着滴血的她走进洞内的时候,父亲才懒洋洋地站起来,擦过母亲焦黄的毛,悠然自得地走出洞外,吊儿郎当地踱着只有狼腿才能起出的十字交叉步,慢悠悠地在洞口溜达几圈,然后带着沉重的哼声回到洞内,还是卷在堆满粪便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一直等到母亲外出觅食物回来后,他才欢快地站起来,裂开他那尖锐的森牙,瞪着那对三角眼,吃完母亲觅回的食物又回到原地卧了解下来,而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只有等他吃饱满足后争先恐后的舔快要渗干的残血。每当这个时候,吃亏的总是我这个老小,因为自己矮小,挤不过他们,我只好干巴巴地看着母亲,母亲把伤疤累累的嘴张开,让我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舔她牙缝内滤下的肉渣,其实里面的肉渣几乎可以用分子计算。无奈之下,我只好喝她的腥腥的口水。
  也许就是因为每天饿肚子,所以我非常恨我的父亲。他叫“铁其”,是一只终年流浪在沙漠的大公狼,半年前,他碰见了丢子又失夫的母亲,母亲的精神半年前也是这个样子的,可莫名的寂寞使他跟着母亲一直到了现在。他长得确实很不错,一身油亮逶明的毛披在高大伟岸的身材上。最为特别的是:他的鼻子和别的狼都不一样,倒像是我们祖祖辈辈的克星“人”一样。大概这种遗传基因十分难得吧!我们兄妹几个,只有“大仔”继承了他的“人”鼻。而他的行为,却和那副身材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希望他早点离开我们的视线或干脆死掉算了。这样的父亲要了不如不要好!
  我不由偏过头看了一下“铁其”,懒得叫他父亲,他不适合父亲,没有做父亲的资格。
  还是老样子,他一动不动地卧在那个满是烘臭的角落里,油光的毛也被粪虫爬满了。这个家伙很奇怪,长得那么壮,那么美,俨然一副美的尊者,却偏偏不找个干净的角落下榻。他本来就是这个窝的霸主,不知情肯定会把他当成一个没有威严的奴仆。
  姐姐“大咪”,“小咪”以及二哥“次仔”也醒了,他们一起乱爬到母亲的跟前,可是,就在距那诱心的乳头有一两尺间,他们停住了,和我一样,他们也惧怕哥哥。
  “大仔”作为这个家庭的“老二”有时候真的比“铁其”都牛,常常欺负我们四个,其实,他也并不大,只不过比我多生了几个小时。可也是这几个小时,他成了这个洞内的高层阶级,而我,除了母亲外,是这个家庭的最低阶级。就是这个特定背景,我每次吃奶必须要等到他们睡着才行。
  哥哥“大仔”不满足地咂咂嘴,眨眨发着幽蓝的三角眼,不甘必愿地踱开步子,缓缓地向我这边明亮的洞走来。我下意识地退了退,他那股幽蓝的眼光已击遍了我的全身,我害怕。他满意地走过去,幽蓝的光扫了我一下(大概是对我的“忠心”表示满足罢)我的心还是一沉,幸好,他过去了,丝毫没有碰我一下。也许是我的皮肤太嫩,经不起痛,反正,他每次用爪子和牙挑逗性地动我时,我的骨头就往死里的痛。
  我转过头,目光投在了母亲的身上,“次仔”、“大咪”、“小咪”他们三个都终于爬在了母亲的脚下,母亲的眼里透出慈善的光,身体在不停的颤拌,一只爪子依然做着刚才的动作,慢慢地、柔柔地梳理着他们三个家伙的毛。
  肚子还是饿得响了,我只有缓缓地,一双眼干巴巴地看着占有母亲乳头的三个兄、姐。无奈地低下头,绝望地合起眼,尽量不让自己想血和肉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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