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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仔”凭他的毅力,终于跑回了我们的洞穴。那家伙竟穿破了他的后腿,最后又打在了胸脯上。他痛苦地咬着牙,不停在地上打转,母亲拖着伤腿也跟着他团团转,我知道,子弹虽然打在了“大仔”的腿上,它却打在了母亲的心上。
“铁棋”从他的下榻站起来,看着打转的“大仔”,返身又出了洞外。我知道他这是又出去为“大仔”找那种止血的草了。他真成了这个洞穴的医生了,每次流血,都是他“操刀”,可我始终觉得,他这样,好像实在对不起那一身美丽的、强壮的毛和体魄。
“大仔”的两个伤口血淌得更加汹涌,他这样打转,会使血流得更快,我立即撕下一块肉,递到他的嘴边,我看见他的三角眼中幽蓝的光更加明亮,用嘴叼住肉,转动的身子也微微慢了下来,他急急地咀嚼着肉,很长时间没有吃食物的他,再加上今晚带着“彩”没命地狂奔,此刻,食物是他身体不能崩溃的主要原因。
我低下头,“次仔”“大咪”都吃起了肉,我又看了一下母亲,毫不犹豫地也吃了起来,和“大仔”一样,一夜的狂奔,我们都饿惨了,如果不是那声枪响,不是那个拿着管子的人占据我的脑子,我想我肯定会跑不回来,我的体力早已消耗得没有一丁点了。
吃得差不多后,我抬头看着母亲,她此刻正用舌头舐着“大仔”的伤口。她的眼神既焦虑又难受。
对于她来说,自己的子女受难就是自己受难。我很清楚,母亲为了“小咪”而悲惨地叫,为了“大仔”悲痛地哭。
一声清脆的枪声在洞口忽然响起,接着,又原见一声揪心的哼声,母亲警觉地翘起耳朵,纵身奔出洞口,我听得出来,那哼声是“铁棋”的,对于母亲来说,“铁棋”的每一个声音,每一个动作她都一清二楚。
我和“次仔”“大咪”也开动双腿,跑了出去。“大仔”虽然有伤了,可他还是拖着有伤的后腿,半走半滚地出来,爬在我的旁边。
母亲下站在“铁棋”的身边,“铁棋”和死了的“小咪”一样,他躺在地上,鲜红的血从他的脑门中涌出来,嘴上叼着的一撮止血的草也被染成了鲜红色。那一声枪响打在了他致命的头上,我想他此刻身上的痛苦一定比“大仔”还多,还难受。
母亲的双腿痛苦地动着,透过她那一双要冒出火的眼睛,我又看见了那个拿着管子,长长的,瘦瘦的家伙。他此刻正站在离我们不远的沙地上,端着他引以为豪的那支幽黑的管子,满是胡渣的脸上的那股冷气,让我不禁产生了一阵阵灼遍全身的恐怖。他穿的衣服非常少,没有毛的胸膛肆无忌惮地敞露着。
看着他的身躯,我的腿颤了起来,这大概就是人和狼见面的反应吧!狼,永远都是怕人的。
他手中的管子终于在他冷冷的眼下举了起来,他把管子对准了母亲。
整个沙漠静得像要消失,我的心格格直响,在这种生命与死亡的交配中,静可能就是怕的场景。
母亲一声清啸,空旷的沙漠顿时传来重叠的,苍凉的回声,她那瘦瘦的身体竟超常利索的跳了起来,向对着她的管子去。
脆亮的声音又响了,母亲扑去的身躯竟被死去多时的“铁棋”阻了下来,我看见就在那么一两秒的区间内,母亲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接着,“铁棋”的身躯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一枪他又吃了,是他把母亲从死之中拉了回来,他竟拖着自己几乎没有生命的身躯,在那一瞬间,跳在了母亲前面,把母亲的命保住了,而他,我看见他摔在地上后,没有动一下。他砌底地死了,那一博,让他连抽搐的气力都没有了。
我低头看着他,他的肚子又流血了,干燥的沙迅速地吸吮完他的血,他嘴上的草至今也没有吞,这大概大是他忍着痛光哼不叫的原因吧!因为叫了,那止血草可能就会掉进沙里,和上面的血一同被沙子披上“外衣”。
母亲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的光越发狠毒,我看见她盯着那个家伙,又一纵身,狠狠地扑了上去,我真不敢想象,母亲那单薄的身躯竟然能有如此大的爆发力,而平时懒得怕动的父亲——铁棋,身手却又那么的敏捷,这大概就是身体中极限的发挥吧!
母亲的身躯重重地倒在管子上,管子里顿时传出一阵阵闷响,那家伙的身形稍微地向后抑了抑,他的脸更加冷,我看见他的手和手中的管子不停的上下左右抖动——他向母亲射了子弹。这时,母亲回过头,看着我们,她焦急中带着温柔的眼神提示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哼了哼,看了看早已被血浸透的母亲,她瘦弱的身体整个爬在那根管子上,条蓬松的尾巴拖在沙地上,她的嘴也裂开着,痛苦地伸出舌头,并不停的向下低头。我知道,她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那个家伙狞恶的脸又一次史入了我眼帘。他太恐怖了,就像一头凶恶的食肉大兽,自己就像已经被他含在了嘴里,马上要咽下肚地一般。我太害怕他了。
母亲低下的头忽然仰起来,悲惨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响砌沙漠整个狐寂的夜空,同时,也电波般地击清了我的脑海。
我看了母亲一眼,同时,也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正在推母亲的身子,接着,管子又瞄准了我,我的毛几乎全部竖了起来,那漆黑的管子在月光中发着幽黑的光,就像它的主人那冷冷的目光。
我看见那个家伙的脸发出的光越加寒冷,自己的身子不由得动了动,我也真想像母亲那样扑上去,可自己的腿却不听指挥,我真的太害怕他这个家伙了。
忽然,我看见母亲身躯下去的身子又挺了起来,她纵身跳起,她跳的并不高,但还是压住了管子。我看见她的脸在疼痛中渗着祈求,我知道她这是让我们快逃。
我的心砌底凝固了,母亲那张脸一次又一次地击痛了我,我看着母亲,心里不停地提示自己不能离开她,但腿却不知怎么搞的,竟不由自主的向后挪动,而且越来越快。
那家伙又拉下母亲,枪管重新举了起来,也许是那枪管太可怖,或者说我还不想死,看着那幽黑的管洞,我来不及看母亲,本能地迈过身,向远处狂奔去,“次仔”和“大咪”也跟在我的后面,而“大仔”,当我跑了有十多步时,听见了他的惨叫声,也许他的伤身跑不动,也许是他舍不得母亲和“铁棋”,他竟然学了他们,用身子替我们挡住了子弹。
子弹在我头上不停地飞,我的心不停地在叫母亲,我不停地想母亲!我不能离开你,母亲!我要活得更好。
我跑到对面的山头上,俯身去看我的家,我看见母亲,“铁棋”,“大仔”都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那个家伙握着那根管子,在沙子和月光的衬托下,比先前更凶恶,更可怖。在我的心内,他的身上仿佛长满了嘴,每个嘴好像都张开着,且牙齿似乎也启动了。我确实太害怕他了。
我静了静神,却发觉不见了“次仔”和“大咪”,我和他们跑丢了。这样也好,如果他们在,一定会为刚才我带头跑而咬死我。
母亲死了,我不得也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心内一惨,蹲在沙头上,不由得悲哀起来,像母亲失去“小咪”的时候一样,这一次,我真正感到了失去最亲的亲属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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