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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是子夜了,我没有睡着
隐约听见大堂深处飘来的钢琴声
我在电梯里发晕
电梯门一开,我就看见他又坐在哪儿了
还是穿着
细小格子的衬衫,头发遮住脸,就象旁边没有人的表情
我揣着暖暖的杯子,蜷在沙发里
第一次听他弹琴是在去年的冬天
南拥着我也是坐在这个位置
他问我是否能爱上他
我说如果我爱上你,我就要失去我的灵魂
如果我不爱你,我也会失去我的身体
那时《命运》就从他指间流了出来,磅礴的气势让我在南的身体边微微的颤抖
人是可以活在习惯里的
于是我经常在半夜下楼,来到这个叫SKY BAR的地方,抽很多烟喝很多咖啡,才能睡去
下楼的时候,南辗转了一下说:穿上外套外面凉,我也凉凉的说:我不过是失去了我的身体
我是不懂音乐的人,我只会画些奇怪的画,我画了一百个他弹琴的侧面,有的时候觉得那些钢琴上的键盘都是些黑白无常
我是不明白这些的,也不需要明白,于是我就习惯听这些不明白的音乐,置身于千里之外
他看我画那奇怪的画,他就走了过来
我们象认识了很久,互相笑笑
他问:那位先生怎么没有下来?
我的心蜷缩了一下
我说:他在给他的妻打电话,我需要回避一下
他的眼睛有点模糊,还是笑着说,那些画可不可以送给他
我说:那你送我什么?
并且狡猾的笑了
他走了,我以为他不要我的画了,我起身离开的时候,身后是很悠扬的一段音乐,我踩着琴声上楼的时候,觉得那个曲子好象是叫《风尘之上》
很快就是过年了,南回北方城市的家去了,我离开了这个熟悉的酒店和那个叫蓝天吧的地方
带着南留给我的一堆VISA卡继续游荡在这个城市里
南在电话里说北方很冷,他想念我温暖的身体
我就在电话里大声的哭,他说他这次一定要办好离婚手续,只是孩子的问题有点麻烦
初七下很大的雨,我去了SKY BAR他看见我进来的时候,音乐断了一下,又紧跟着流畅下去
我请他喝咖啡,他和我说了很多的话
他说 他没有父亲 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跟一个女人走了
他又说 他爱他的母亲 但是他得了癌症
他还说 他拼命的赚钱 他不能失去她
我在他说话的时候画他的手,按在那些键盘上,告诉他那些东西叫黑白无常
他浅浅的笑说至少他的命运在他的手上
我说我的命运不在我的手上,在风尘之上
我听他弹了一夜的琴,他说风尘之上本来是很干净的,只是我们自己糟蹋了
南再次来的时候,我们成了朋友,却不知道彼此的名字的那种
南抱着我,表情有点抱歉,他厌倦透了他的家庭并且疲倦
他问我:婚姻最大的敌人是不是熟悉?
我问他:我们最大的敌人是不是婚姻?
南对我的回答表示诧异,他起身去了洗手间,很长时间没有出来,我听见急急的水声从我们心里流过
男人都习惯逃避,从这一处逃跑到另一处,从这个女人逃到另一个女人,却什么都逃不了
南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我拿起它听那尖叫般的叹息
是北方城市的号码,我按下那个OK,心里有报复性的快感
并幽雅的吐出一声:HELLO
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小心而稚气
“阿姨,我爸爸呢?”
我的快感荡然无存
“他出去了”我感到我的心在萎缩
“阿姨,让爸爸快点回家好吗?我妈妈病了”
有一连串的盲音,手机摔落在腥红的地毯上
我把南给我买的东西都留在箱子里,和那些奇怪的VISA卡,他再也没有和我有过任何联系,我想我们是对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去SKY BAR,穿着细小格子的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我觉得自己很干净,我走进去的时候
耳边就穿来了很干净的音乐,是我们的《风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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