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李涛

　　我是一个影子，光是我的最爱，它在，我快乐，它在，我飞扬。 可是最近我不开心了。就因为那个中秋。 其实我也就是没有那么爱乱跑了，以前我喜欢到处乱转，树林、人群、大山、小村。我喜欢都囔着学来的语 言，讲给风，讲给阳光，告诉它们我看到的故事，看到的风景，其实它们都不用我讲的，可是我总要找人陪啊。就这样，四处游荡的我心里面纯纯净净的，所见所闻都只是过眼烟云，我没有记忆。直到那个中秋。 晚上我一般是不出来的，可那天鬼使神差我睡不着。风姐姐告诉我这就是命运。我去了海边，因为有个姑娘在，她在沙滩上坐了一晚，我怕她会走下去，我见过那样的人，挣扎过后在海面上飘起来，灵魂没有家的样子是最凄凉的。也许因为那样的月亮，我希望她留住她的美丽，阳光下她一定很迷人，我想象的出来她的笑容，是纯净的灿烂。虽然我为她做不了什么，但我还是留了下来，念叨着我的愿望。我的手拂过她的背，担心她会冷。 一定是月亮的魔力，那夜没有云，我安心地陪着她。 她没有哭，只是坐着。安静极了，风吹着她的长发，一边对我说：傻孩子，回家去。我一动也不动，象雕塑一样。直到天明。 我决定跟着她。

　　第二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去坐长途车，我就一直陪着，坐车。 她去了沙漠。在那里她拥有一片树林，很小的树。后来我知道那时她和她的爱人一起拥有。为了她爱人的一个梦，两人来到这里，辛苦经营。 也奇怪了，遇到她以后，就总是晴天。 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在一次风雨中，因为他坚持去护苗，她担心地跟随去了，不小心从沙坡滑下。其实他不想要孩子，说环境那么苦，等以后日子好了，再说吧，虽然她想。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几次想离开她，可是看见她一个人忙碌着种树，走好远的路进城，无声地哭泣，我还是留了下来，多一天就多一天吧，反正我拥有时间。 她的爱人有一个很小的坟墓，她每天都去看他，告诉他树林的情况，告诉他她心里的寂寞愿望还有想念。 "树苗就象我们的孩子一样，不是吗？还记得你当年做的梦吗？沙漠的白菜王子？梦里你在沙漠拥有一大片地，你种了好多好多白菜，后来你笑着讲给我听。谁知道我们真的一拍即和就来了这里呢，我的梦里应该是在山上的，这里也不错，有你在就好了啊。我也不知道，你就这么走了，也许命运不愿看见你受苦吧，带你走了，我喜欢在这里陪你，虽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 风里我拂了她的头发，谁能够安慰她呢？她的心里拥有爱的森林。 "怎么没有想放弃的时候呢，我也想过去另一个世界找你，那次我去了海边，漫漫黑夜里好象在和你谈心，仿佛听见你在说，不要守在那里，森林，可以是永远的了，是吗，你是这么说的？" "城里的林木公司想邀请我回去，他们说会有专人来看护和扩大这片森林。我舍不得走。" 沙漠里我无处可去，只有和她和树一起，一个雨天，我跟着风逃走了。 我和风婆婆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巧了，她说知道这么个人。 那个男人，那个因为操劳过度营养不良死去的人，那个深爱着他的森林和爱人的人，那个别人眼中有这个奇怪志向的人。

　　那个人死后，被允许变成了一棵树，在他原来的那片森林里，可以每天看见他的妻子，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他也在枯萎，每片落叶都是他的眼泪，自责，如果没有他的梦想，她现在一定在城市里，是个贤妻良母，是个美丽雍容的满足的女人。 那棵树的枯萎让她着急了，不能再让任何一个生命离去了。她来的更勤了，开始对着这棵生病的数讲话，仿佛她的心是药。 "生命多么可贵，此刻我的身边任何生命都是如此重要，我希望你也不要放弃，这对我对你都很是一样的，我手中的已经不多，虽然我心里充满着愿望和他冥冥的支持，但还是希望身边的树苗健康成长，那是他的也是我的，未来。" "知道吗，我已经不奢求他能够回来，想象着他就在身边的日子，我可以承受，总感觉海浪的声音就象他的低语，我也不知道，可以多久。" 许多这样的话，风婆婆都记不清了。 这也是个奇怪的女人，和她爱人一样，和沙漠里的森林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我会回去看她，一定会，但我不想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