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竭座女子

李俊泉

文字
　　我的文字都是写给自己的，很少人会喜欢它们。晦涩，散乱，颓废，自我，不知所云，看着很累。如果它们不是我写的，我也一定不喜欢看。
　　从小我就喜欢随心所欲地把一些毫无关联的文字拼凑到一起。我不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我只是想写，想把心中的一些东西写出来，至于它们隐喻或暗示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的文字是无意识无目的的。有时候笔端流露的，和内心想法并不相符，写着写着我会跑题。然而也正是这种游离让我喜欢。
　　有段时间我给报纸和杂志投稿。每周写三篇以上的千字文，每个晚上一篇。后来我不写了，那种文字让我累。迎合编辑和读者的口味，还有受篇幅和体裁的限制，在那些文字里我看不到自己。
　　文字让我陷入一种很不好的状态，我常常沉迷在自己的文字里不能自拔，写得越多就想得越多，想到更多就想写更多。写字占据了我很多时间，身体也因此更糟糕，视力急剧下降。但是我已经停顿不下来，我把文字当成了发泄的手段，当成发泄的唯一出口。发泄以后有酣畅淋漓的痛快。

　　旅行
　　文字和旅行，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
　　人生其实就是一次长途旅行，不停地走啊走。遇到过很多人，有的人一起走过一段，有的人擦肩而过，有的人一直一起。走过很多地方，有时候没有停留，有时候停留一段，有时候很喜欢，有时候只想远离。
　　一个人背包上路，自由，随意，没有目的，没有终点，不停地走下去。
　　喜欢徒步旅行。朝霞或暮色中的小镇青石板街，充满炊烟和青草味道的乡村气息，青山绿水的无边山野，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想，离开纷繁浮躁，心会一点点平静下来。

　　网络
　　网络改变了我的生活。
　　接触网络以后我开始不停地写字。不停地写，不停地贴到网上。在这之前我已经好几年写不出一个字。
　　网络还将我从一场劫难中拯救出来。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在公用电话亭给我打长途，鼓励我。还有一个认识了一年但是没有见过面的朋友每天陪我，说话，安慰，鼓励，开导。后来他从另外一个城市到厦门来，看望我，陪我去打点滴。我的病因此好起来。他成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人。
　　我是在网络上认识他们的。我见过不少网友，其中一些成了现实中的朋友。网络将世界变得很小，将人的心拉得很近，网络给了我们戴上厚重面具的机会，不过我喜欢真实，真诚，我因此得到了回报。

　　爱情
　　我是个相信爱情的人，但是我相信真正的爱情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得到的。
　　我喜欢过人，欣赏过人，倚赖过人，但是我没有爱过一个人。我相信也没有人爱上过我。
　　爱情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明白，我想真正遭遇的时候才能够体会。
　　我一直渴望一段真正的爱，人生没有爱算不上完整，但是我不奢望我可以那样幸运。要有一个人，我们互相爱慕，而且一直互相爱慕，这很难。我们好象都习惯了短暂的闪电一样的感情，相识，吸引，靠近，重合，远离。这样的感情我想不是爱情，我需要一份天长地久的，永不褪色的温暖。
　　很想有一个人，让我全心全意地去爱，可是我找不到这个人，他们总让我失望，失望到绝望。我没有人可以爱。

　　朋友
　　开朗让我认识过很多人，交往其中的一部分，更少的一部分成为我的朋友。
　　他们大多是男性，从小到大我的朋友绝大多数都是男性，我想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忽视了我的性别。女性的朋友屈指可数，真正无话不说的只有一个。她不在厦门，有几年每隔一段我会去看她，她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为了爱情离开家乡。有时候她来看我，我们吃饭，睡觉，聊天，对坐，在校园里寻找从前的记忆。
　　我几乎从来不主动和他们联系，总是他们问候我，关心我，包容我。我是个太冷漠的人。两年了，有个朋友每到节假日都给我寄卡片，隔一段时间就打电话来问候，嘘寒问暖，耐心地看我的文字然后提出建议。我却从不曾给过他一次问候，卡片。
　　前面说的那个女朋友，曾有一次，在我快崩溃的时候，专程来厦门陪了我两天，和我说话，给我擦眼泪。
　　我心里是爱他们的，可是我被他们宠坏了。

　　自恋
　　我是个自恋的人，我的文字也一样。
　　据说，优秀的人比较容易对比自己逊色的事物感到厌倦。优秀这个词很抽象，可是我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优秀。但是我聪明，敏感，真诚，坦白，因此我不喜欢很多人和事，并且会把不喜欢表露出来。对于喜欢的也没有长性，或长或短的接近以后，最终会厌倦。
　　我很极端，热爱寂寞，也热爱热闹，要么爱，要么恨，没有中庸。我想这也是自恋的一种表现，我总认为自己是对的，不在乎别人怎么对我的看法。我为自己而活，为我爱的人而活。
　　我自蔽，把自己隐藏起来，躲在角落里爱抚自己，开心时一个人傻笑，受伤以后自己舔拭伤口。
　　因此我的文字也只是写给自己的，写给我爱的人。

　　音乐
　　还是个婴儿，我就对音乐敏感，母亲只要打开收音机，我就会停止哭闹，含着泪水聚精会神地听那个铁盒子里发出的声响。
　　我把音乐当做背景，一边做其他任何事，比如做数学题目，上网，电话，还有写字。
　　我一个人住，那是夏天，回家第一件事打开电脑，然后打开音响，然后只穿着内衣。很长一段时间我只听一张唱片，那是一个朋友送给的，直到把它听坏了。后来我们没有再见面，我不想见他，他也不想见我。
　　我会连续几天几周甚至几月只听一首歌，有空就听，戴着耳机，一边听一边写字，或者在熄了灯的阳台上静坐，任凭音乐潮水一样地涌动。然后换一首。我喜欢一切打动我的音乐，喜欢有个性另类的歌手，喜欢莫文蔚，许巍，Sting，U2，Richard Marx，Eagles，喜欢BLUES，喜欢管乐，喜欢爱尔兰风笛，巴乌，埙，我学过木吉他和长笛，可惜都半途而废了。我喜欢跳舞，在音乐中舒展身体，释放，让情绪象音乐一样在空气中流淌。

　　谎言
　　我讨厌谎言，非常讨厌，我宁愿选择沉默。
　　我明白有时人们不得不说一些善意的谎言，比如当事实会带来某些伤害，或者有一些什么是希望被隐匿的时候。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别人对我说谎，尤其是我爱的人，如果我发现被骗，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我都会产生厌恶。不幸我又是个敏感的人，很容易察觉谎言。
　　不过察觉与拒绝是两回事，即使明白那是谎言，即使内心充满厌恶，有些时候我还是心甘情愿地被谎言包围。这种时候我恨透自己，却无法自拔，于是我更加厌恶谎言。
　　爱我，就不要欺骗我。

　　欲望
　　我不想要太多的钱，不想住花园别墅，不想什么权利地位荣誉。我的收入让我衣食无忧，可以旅行，过一种被称为小资的那种生活，我有自己的房子，一套单身公寓，很大的一个房间，宽敞明亮的阳台，朝南，厨房和卫生间，我做份内的工作，只要不被炒了鱿鱼。这样的生活我很满足。
　　我自己也不明白对物质的欲望真的这么少，还是它们被压抑在内心没有释放出来。偶尔我也会想，如果我有很多很多的钱，那我就可以去很多地方旅行，开一家酒吧，家庭旅馆，越野车。我没有什么理财的概念，花钱没有计划，对朋友中慷慨大方。
　　对爱情，也只是憧憬，而没有强烈的欲望，觉得它离我很远很远的。至于情欲，我对它几乎没有欲望，我喜欢柏拉图式的爱情。这好象有点可笑，也不大现实，可这是事实。
　　一旦我产生了欲望，这种欲望就会非常强烈，以至于我自己都无法控制它。我有很可怕的占有欲，要是我想得到一个东西，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占有它，这个东西有时候是一件美丽的衣服，有时候是一段自由的时间，有时候是一个人的灵魂。
　　可是得到不久我就开始厌倦，于是我的欲望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美丽
　　美丽是个最俗气的词，却是最真实最生动的，当我被深深打动时，我会毫不犹豫地想到美丽。
　　美丽的田野，美丽的山川，美丽的音乐，美丽的图片，美丽的花儿，美丽的名字，美丽的女人。
　　我喜欢百合，马蹄莲，非洲菊，郁金香，这些花儿那么美，我很喜欢。我不喜欢玫瑰，玫瑰太滥情，就连海边沙滩上还流着鼻涕的小家伙都会说，哥哥买花送给漂亮的姐姐，姐姐那么漂亮。也许我对玫瑰的厌恶就是这样开始的，越来越重。我喜欢给自己买花，整把的百合或者马蹄莲，那么纯洁，大红色的非洲菊，紫色的郁金香，艳丽得扎眼，插在一个本色的陶瓶里。
　　我喜欢香水，家里玻璃柜上一字排开很多个美丽的香水瓶子。我喜欢细带子细跟的皮鞋，很长的带子在脚踝上缠绕。我喜欢吊带的背心和裙子，处处透出女人的性感。我有很多种不同颜色的唇膏，配合四季和服饰的变化。因此当我发现自己胖了很多，很多美丽的衣服都不能穿时，我很沮丧。
　　我是一个俗气的女人，我喜欢美丽。

　　伤害
　　能够伤害我们的，其实只有我们自己，如果可以漠然地面对，任何伤害都将成为空谈，可是我往往无法让自己从深陷中解脱出来。陌生的人，我不喜欢的人，我认为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人，我不关心的人，这些人的伤害我不怕，我接受它，一转身可以将它遗忘。
　　我害怕的是亲人的伤害，他们给我计划未来，替我制定计划，他们说这是为我好，可是他们忘了我有自己的想法。还有爱人，以为我真的象我说的那样坚强，真的不在乎冷漠和离去。如果我可以不在意他们，我就不会受到伤害，可是我爱他们，我只能接受他们带给我的一切，包括伤害。
　　我也伤害过很多人，我不喜欢的人，我对他们冷漠，无情，那时候我甚至残忍。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付出和得到保持平衡，即使是伤害也是这样。

　　寂寞
　　孤独和寂寞不一样，孤独是一个人，内心可以很丰富，寂寞是即使身处千万人之中，却空洞无一物。我常常是孤独的，也寂寞。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内向的人，虽然喜欢热闹，喜欢笑，开朗热情，可是心里很寂寞。我喜欢一个人做任何事情，因为我害怕别人看穿我的寂寞，我喜欢和陌生人交往，因为和他们在一起可以流露我的寂寞，我喜欢热闹喧哗的场面，因为那种时候我可以忙碌得忘了寂寞。热闹散尽，曲终人散，人去楼空，狂欢之后寂寞接踵而来，而且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即使这样，我也不能拒绝热闹。
　　我们都是寂寞的动物，温暖多一些寂寞就少一些，寂寞多一些温暖就少一些。

　　亲人
　　我的亲人，是母亲，父亲，还有弟弟，我们一家四口，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母亲和父亲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父亲因此非常沉默，把感情深藏内心的男人，母亲因此很喜欢唠叨，时时刻刻把我和弟弟放在嘴边。他们都非常爱我们，爱到不知道该给我们什么好，爱到恨不得替我们吃苦。母亲说，要把自己没有得到的温暖都给我们，所以他们给我们最好的。为了照顾我们，他们搬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我生病了，他们过来和我一起住，给我熬药炖汤，不让我做任何家务，我因此一下胖了很多。
　　母亲是个伟大的女人，她让我们的家从贫穷中走出来，让我和弟弟都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她是我们整个家的支柱。父亲则默默地承担。
　　我很爱他们，很爱，可是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太纵容我，让我变得自私不大会为别人考虑。他们的溺爱让我受过很多伤害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他们希望我有一份更好的工作，有一个安稳的家，有一个心疼我的人，他们的这些要求对于我来说很难。他们想无限地接近我，可是我希望自己自由的空间和时间，我想，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需要一个距离，我们可以隔着这个距离牵挂，想念，相爱。